1103蘇城生日賀文——《初見》
淨白簾子隨風擺，輕輕掠過外套布料，一點點沙沙聲響，沒吵醒午睡的女孩。
外頭景色他似乎也看慣了，上午至深夜，透過這扇窗望去的風景依舊，身邊如果沒有她在，一切是不是都將了無生趣，他不能肯定，只是，多了她，日子確實可愛多了。
她是不是也這麼想，她能不能也這麼想？看著她伏案熟睡的臉，他不忍心伸手順順她的髮。讓她睡吧，他輕輕靠上一旁沙發，又想了想，取出口袋中的手機，無聲地留影。
間或在每個步伐之間，人會驚覺習慣悄悄養成了、難捨了，驅使盡數言行舉措。比方如常踩著階梯上下樓，遇到誰將擦肩而過，下意識會側過頭。她側過頭了，於是注意到這件事。
但是，明明將擦肩而過，本該萍水相逢，再靜默流走的對象，給人一股太過熟悉的氛圍，理應眼生，卻很熟悉，她都頓住了，還沉浸在翻找腦中資料庫的一人世界裡，想不起是誰，這麼杵著又惹人側目，就是時間只過去幾秒，她也應該晃頭忘掉這件事，但這回，她沒有這麼做。
因為她直覺得認為，她認識這個人；那人伸手攔住她，和她對上了眼，就要啟口。
她聞到那股又暖又冷，有些複雜矛盾的大吉嶺夜香。
回憶起來，或許正是這股異常的直覺，讓他長久地留在了她的日子裡。
他說：「抱歉，耽誤妳一點時間⋯⋯」她就想起來了。想起可能說出這句話的唯一一人，想起想像中的一顰一笑，發現那些想像在現實竟近乎同樣。
他暗紫沉穩的雙眼裡，映現她錯愕混了更多驚喜的臉，他又再開口。
「我是⋯⋯妳知道我是誰嗎？」
「⋯⋯蘇城。」
這是他們初次踫面。
她一直都知道住處周遭開著一間價位高、名流經常拜訪的餐廳，也經常經過，卻從未入內用餐。不只是隻身多少感到不安，也因曾為價錢震懾，後來再也沒有考慮過。
蘇城領她進餐廳，接待問起預約姓氏，他甚至應了。
「嗯？」她抬眸望望他，試圖要點線索。他只是淺淺勾著唇角，向她微微頷首。
他們的位置在窗邊，看得見偶爾走過的路人。服務生取回桌上印著預約席字樣的牌子，替兩個杯子倒水。訂位時，蘇城刻意安排窗邊的位置，為的讓初次見面的人更有安全感。他看了看她的臉，拉亮桌邊一盞小燈，光暖黃如陽，落在兩人臉上。
她好像很驚喜，稍微放鬆了一點。他知道她的喜好，聊天室中天南地北地聊，他都記得。當時，他發現自己竟無意間記下了與她有關的小事那時，他也訝異。
看見公園一隻小貓便想起她，傳了訊息和她分享貓一點也不喜歡他；節日到來了也想起她，記得她說，只要和喜歡的人待在一起，怎麼過節都快樂；記得她喜歡溫馨的氣氛，喜歡像這樣的燈光。
「沒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見到第一面。」
讀過菜單，向服務生點好餐後，她先開口了，又啊地一聲想起什麼似地愣了下。
「怎麼了？」
「雖然認識一段時間了，不過見面後還沒有和你自我介紹⋯⋯」
蘇城意會地笑了，在乎禮節的她也是他喜歡的樣子，他本想喊喊她的名字，可又想聽她來段自我介紹，於是什麼也沒出口，待她再次發話。
「我是⋯⋯白杏。」她小聲笑了起來，「好像有點尷尬。」
蘇城沒覺得，只覺得氣氛有點甜了，也有點可愛了，被她感染的。
「蘇城今天怎麼會突然到這裡來？」她總算把心裡一直在意的問題提出來，蘇城怎麼能這麼巧到這個地方來，怎麼能這麼巧和她碰著，她想說：「啊，實在好巧！」又覺得太巧了反而有點蹊蹺。
他的眸半點沒暗，閃著一旁歐式復古桌燈的燈火，緩緩地眨，「嗯，確實很巧⋯⋯我到這來找朋友，就和白杏遇上了。」
真的這麼巧的時候，她又來不及說出那句：「好巧！」了。見她愣怔著沒接話，他又問：「白杏不問問我為什麼來這找朋友嗎？」
「為什麼？」
「不過朋友臨時有事嗎？」
蘇城未置可否，輕輕舉起服務生為兩人擺上桌的餐前酒，「不知道白杏願不願意陪我慶生？」
其實，早些時候她就是出門替蘇城買生日禮物的，就算知道見不到面，她依然打算為他挑選生日禮物，拍拍照傳到聊天室給他看看也好，未來有天見到面了，再把禮物交給他。
她原本是這麼計畫的，霎時間計畫全打亂了。她就這麼見到他了，甚至一起坐在餐廳裡。
她也舉起一邊的酒杯，向前輕碰對方的，鏘一聲，比預想更清脆，還沒嚥下酒，氣氛先一步微醺了。蘇城眸盈柔和笑意的臉很近，一旁服務生很遠，端著兩個盛裝料理的白色盤子走來，意識突然清晰，她聽見窗外有鳥鳴。
「啊。」
她倏地睜開眼，手肘微微刺痛把她拉回現實。
蘇城見她醒過來，在任何舉措、問話之前，先打了聲招呼：「午安。」
他想吹風，於是換坐到窗邊已經一陣子了，淨白簾子隨風擺，輕輕掠過外套布料，一點點沙沙聲響，在白杏醒來之後，再次被拒於他們的世界之外，沒入他們的耳。
「啊⋯⋯我居然睡著了。」
蘇城淺淺地笑了，拍拍一旁的位置，「我看見白杏驚醒⋯⋯妳做了什麼夢嗎？」
她坐在他懷裡，任他以指輕梳她的髮。夢中的內容在她醒後還很明白，她對上他的視線，緩緩地說：「我夢到你了，夢到去年你生日那天，我們第一次見面。」
她還是想問，真的有這麼巧的事嗎？蘇城在那間餐廳訂位，原本也是打算和那位「朋友」一起去的吧，訂了那麼高級的餐廳，肯定是重要的朋友，沒和朋友約成，就那麼隨興和自己去慶生了嗎？
「蘇城那天原本打算見的朋友⋯⋯」
「嗯？」
「是——」
「⋯⋯啊，那位朋友嗎？」
蘇城又輕輕笑了，目光再也沒離開她，時間一分一秒過去，時光流瀉似乎漸漸、漸漸慢了，他把懷裡的女孩溫柔地護得更近。不必言語她也懂了。
她安心地闔上眼。
（Fin.）
白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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